我國海南島黎族先民栽培甘薯的歷史最為久遠?!懂愇镏尽氛f:“儋耳夷……食薯(按即甘藷),紡織為業(yè)。”西晉稽含《南方草木狀》稱:“甘薯,蓋薯蕷之類,或曰芋之類。根葉亦如芋。實如拳,有大如甌者,皮紫而肉白。蒸鬻食之,味如薯蕷。性不甚冷,舊珠崖之地,海中之人皆不業(yè)耕稼,惟掘地種甘薯。秋熟收之,蒸曬切如米粒,倉圌貯之,以充糧糗,是名薯糧。北方人至者,或盛至牛豕膾炙,而末以甘薯薦之,若粳粟然。大抵南人二毛者,有無一二,惟海中之人壽百余歲者,由不食五谷而食甘薯故爾。”宋趙汝適《諸蕃記》卷下說海南島“環(huán)拱黎母山,黎僚蟠踞其中……以藷芋雜米作粥糜以取飽。”《太平寰宇記》則說海南島的黎族“占藷芋之熟,紀天文之歲”。其中的“藷”即藷蕷科之“甘藷”。這說明甘藷和芋一樣,是黎族人民最早種植的作物之一,如同藏族之種麥,華夏族之種粟。直到清代,人們還把甘藷稱為“黎峒薯”,應是從黎族引種的。
在這里,順便了結一樁筆墨官司。北宋蘇東坡被貶儋州時,寫過一首《酬劉柴?!吩姡?ldquo;紅薯與紫芋,遠插墻四周。且放幽蘭香,莫爭霜菊秋。窮冬出甕盎,磊落勝田疇。淇上白玉延,能勿過此不?一飽忘故山,不思馬少游。”有人望文生義,據(jù)此斷言番薯之傳入中國不是在十六世紀,而是十一世紀(北宋)。這馬上被入指為是“關公戰(zhàn)秦瓊”式的笑話。說者謂蘇東坡吃的不是番薯,而是山藥(薯蕷)。于是又有入起來反駁,說蘇東坡講的“紅薯”本與紫芋同物,他吃的只是芋頭羹而已。其實,他們都沒有說對,或者沒有說準確。“紅薯”不是番薯,不是山藥(蟠按:此話不妥。只能說“紅薯”不是“淇上白玉延”那種山藥,但是山藥中的一種。詳見游修齡先生),也不是芋頭。詩中的紅薯、紫芋為對文,顯然是兩種東西。紅薯就是薯蕷科的甘藷。據(jù)《東坡志林》載,蘇東坡謫儋州時,“海南之薯糧(按,即《南方草木狀》所說用甘薯切曬而成的“薯糧”),幾米之十六。”蘇東坡品嘗和吟詠的正是它。甘薯皮紫如豬肝色,詩人為與“紫芋”對稱,美其名曰“紅薯”,本不足怪。不料卻因古今異實同名而引起一場誤解。由此亦可進一步證明,《太平寰宇記》中所稱“藷芋”并非俗稱山藥的藷蕷,而是指兩種作物,因其在歷史和現(xiàn)實上的重要而被作為歷法中紀年的依據(jù)。